在有限與無限之間的往來穿梭
─致「「2017台灣文學獎」創作類原住民漢語短篇小說金典獎」
評審代表/董恕明
「2017台灣文學獎」創作類原住民漢語短篇小說金典獎的參賽作品,一方面是持續在深耕原住民文學於族群反思、文化省察、歷史(社會)批判和生活紀實的田野;另一方面,則是嘗試拓墾小說表現形式的可能性。這種從內容到形式上的實作與實驗,既豐富了原住民文學的內核,同時也展現了文學本身的創造性。
今年的作品,其中:〈枕頭山百年事件簿〉、〈Utux〉、〈Miay〉和〈TAMA〉等文,都帶有文化的神祕性色彩。透過人物與敘事情節的安排,使傳說、祖靈、巫、規範、禁忌……等「文化元素」,在作品中時隱時顯、或斷或續、亦虛亦實……的出沒,構成小說有機的成分,最終使「神秘性」產生某種真實可感的生命力,這在〈Utux〉和〈TAMA〉二文中,尤能見到作者的用心。
穿越民族的神祕性,回到現實,〈棒球夢〉和〈金穗稻路〉即是以生活紀實見長的兩篇作品。原住民同胞在體育上的成就,有目共睹,早年有亞洲鐵人楊傳廣,遑論棒球界由「紅葉少棒」到職棒中如郭泰源、陳金鋒等,以至2017年世大運中奪牌的郭婞淳和楊俊瀚等人也都是來自花、東的原住民。相較原住民同胞在運動競技場中奪得的獎牌,以「運動」為素材寫成的文學創作相對要少多了,〈棒球夢〉在取材上的慧眼,實值得一提。這也提醒創作者在面對「生活現場」時,如能夠留意生活本身具足的多樣性,即能在書寫中不輕易為主題、題材所綑綁。
然而,作品不論是從文化、社會、歷史……任一面向取徑,「創作」終不是如「影印機」一般的存在。作為「文學」(小說)之所以為「文學」(小說)的理由,或有時代的遞嬗更迭,但如何透過語調、情緒、節奏、韻律、文類、敘述結構、歧異……等「文學性」的體現,使其成為一文學作品,在〈一個剪檳榔場的暴風雨之夜〉可充分見到作者在「有限(無知)的我」與「無限(有知)的他者」之間,活用「語言」(身世、家族、部落、生活、文化)的相容與不容之處,深刻著墨「感覺上不是那個人現實作了什麼事,所以才會被形容,而是形容的用語界定了那個人怎麼做」的生命(主體)的真實。
最終,語言(主體)是橋?語言(主體)是牆?或只是「甚麼意思」的不斷錯亂、演繹或延異?如果說在〈一個剪檳榔場的暴風雨之夜〉是以詼諧、嘲諷、幽默的筆調,喚起讀者的自我覺察;在〈TAMA〉中則是讓讀者有勇氣直面生命(民族)內在的軟弱、變異或腐化。文學從來不輕許承諾,卻始終樂於提供機會,「2017台灣文學獎」創作類原住民漢語短篇小說金典獎的作品,確是為我們開拓了一片以文字書寫反覆探詢、反思、發現、交流與創造的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