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臺灣文學獎客語新詩創作獎評審報告
◎評審委員/劉慧真
2019臺灣文學獎客語新詩獎,與往年不同的變革是:得獎者取兩名,而非一人獨得。8月25日評審會議中,曾貴海委員、利玉芳委員與本人共同決議,先取入圍者五名,逐篇討論後,再由五篇入圍作品投票選出兩位得獎者,全程採匿名審查制。
依本屆徵獎辦法,參賽作品可為一首或組詩,未有行數限制,因此今年共計18 篇參賽作品,形式多元。短則10行,多則近60行,組詩則有4篇。詩作規模與形式的選擇,係作者慧心、技巧的安排,評審們一致共識:不依長短而論,而以主題、語言、思想、詩質為主要依歸。綜觀本屆客語新詩參賽作品,仍以描繪故鄉、童年、親情、「客家印象」為多。語言方面,呈現了臺灣客語南腔北調的差異與多元,頗為可喜。文字運用上,散文化、華語化、過度押韻、大量援引成語舊典等通病,還是無法完全避免,留下有待努力的空間。
經充分討論後,進行第一輪投票,選出五篇入圍作品,分別是(依編號序):〈粱項瓦雀兒〉、〈望妻石-等你一生人〉、〈送分ngai故鄉个泥肉〉、〈對中國來个老餔娘人-阿盼妹〉、〈牆〉系列組詩。〈粱項瓦雀兒〉語言自然流暢,類似三幕劇的結構,從童年的「我」好像樑上麻雀,兒時玩伴及家人親情如翼相伴,到如今在回憶中探問夢中人是否安好,呈現時光芢苒的萬般感懷。〈望妻石-等你一生人〉是一首悼亡詩,在日常的生活習慣、物件以及空間描繪中回憶逝者,情感真摯。〈送分ngai故鄉个泥肉〉寫土地與身份認同,有歷史縱深,也有寄語未來的宏大視野。〈對中國來个老餔娘人-阿盼妹〉刻畫時代動盪造成骨肉分離,有文獻考據及田調資料為本,頗具戲劇張力。〈牆〉系列組詩,則是頗具力道的一部作品,敘事細膩,意象繁複,抒情之餘,同時具有一般客語詩作少見的批判力與人性反省。
委員們逐篇討論五篇入圍作品後,進行第二輪投票,投票結果呈現高度的共識,順利選出兩篇得獎作品(依編號序):〈送分ngai故鄉个泥肉〉、〈牆〉系列組詩。前者以「石蓮花」為象徵,以交錯對照的方式表達「認同」非本質性的存在,而是實踐的過程,「台美人」即使身在異鄉、歷史及生命經驗不同,仍可同行在建構認同的道路上。後者則是以六首詩組成,第一首寫戰後威權體制,台灣從禁閉到突破歷史迷霧,以組詩的結構言,是具有時間縱深的序詩。第二首寫苗栗大埔事件,意象鮮明,第三首寫嫁入客庄的越南婦人,辛勤持家,融入客家飲食慣習的同時,卻也有思鄉無言的酸楚。第四首寫來自東南亞的移工,詩中描繪火車行進間,時開、時關的車門,頗能呼應詩題〈出路〉之時明時暗。第五首寫無心務農的子孫,對土地沒有情感,期待家中長輩(老農)賣田變現,讓他們分產做「田僑仔」。老農抵擋不了時代與世代的碾壓,賣地之後失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象徵失去土地即是失根,對土地價值的思考,可和組詩中的第二首前後呼應。第六首,繼前面幾首的社會觀察與批判後,這首詩提出一種深切、深情的呼籲:人類的貪慾必須收斂,「讓路」給自然生態與人文環境,「讓路」與序詩中「高牆倒下」的意象首尾呼應。綜觀全局,這組組詩語言、技巧純熟,意象鮮明,社會關懷既深且廣,是筆者個人最喜歡的作品。
在公部門的提倡、公共資源的投注下,客語書寫風氣漸興,各種文體作品日漸累積、推陳出新,從日常語言到文學語言的淬煉,值得有志者繼續努力精進。然而,筆者卻也看到某種「熟面孔們」一再上陣,輪番更替排名拿獎的現象。創作者一再參賽、一再期許自己獲獎,有心耕耘,無可責怪。然而站在維護文學獎獎項本身的高度,以及增加讓更多新人能夠獲得鼓勵的前提下,筆者忝為本屆評審委員之一,在此建議主辦單位:是否考慮修訂徵獎辦法?本人所言並非只針對客語創作,而是希望各個獎項皆然:已獲得某文類獎項首獎(優選)者,已是最高的榮耀,實毋須年年再度參賽,重複使用公共資源。徵獎主辦單位,未來是否能在獲獎機會與資源分配上,做出某些限制、調整?冒失勿怪,是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