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宇宙之花,絕非地球所獨有,它是宇宙能量藉高等智慧生物展現其既虛又實之美姿的一種普遍形式,必然遍開於宇宙各個不可知的角落。因此寫詩既是地球人孤獨的,又從來不是孤獨的事業,此種與袤廣遼敻的時空相互繫連的「詩的動態宇宙觀」,是個人對詩的最基本信念。 如此往上可與百億光年的三千大千世界,往前可與幾千上萬年的古人和歷史,往四面八方可與當下時空眾多心靈互聯,建構出可見和不可見的「能量海」的網絡,每一首詩都是此網絡上發射的「能之花」、「能之光」。花有的小,有的大,花期有的長,有的瞬開即謝,發的光有的暗如螢火或燐火,有的可能亮如煙火或烽火。詩如是,生命亦如是。
因此每一位詩人其實都不是他自己,他(她)的身上一定都或暫或久住過數百上千個詩人,他是他們的喉嚨;他(她)的身上一定也都或闖入或踩踏或閃過幾千幾萬幾百萬個老百姓,他是他們的集合體,他在詩裡計算著自己有限得可憐的微少成份,他把幾百首詩篩一篩,掉出來的,可能只剩一堆頭皮屑和一撮白髮。
三十幾年前與我同時出發的詩人多達數百位,經過漫漫不知底在何方的長跑後,現下可能只剩十來位,而跟上來的年輕世代一波波,黑鴉鴉一片,正以後浪推前浪的態勢逼迫而來。這種現象並非台灣獨有,亦非兩岸非地球非古非今而已,是世世代代詩人命運之必然,是宇宙能量運動之必然,每一位詩人都像在黑夜中隨勢泅游在這「必然之河」上,努力綻放自己的「浪花」。
當今詩壇能人和高人不少,此詩集能脫頴而出獲獎,幸運成份必佔幾分,而既然此詩集主題所涉及之金門馬祖和綠島「一座座,俱是強烈地痙攣過的島嶼,事過境遷後,皆被推落檯面,或像氣球般被放風到空中,當作戰地標本或思想標籤,從此成了可有可無的『昨日之肉』」,則或可視作這些島嶼正擬重閃它們最後的光芒。感謝這個獎,它是一具强力探照燈,把光打在這本詩集上,不,也打在這三座小島上,讓這三朵時代的「能量之花」有機會開得久一些、也光燦得更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