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感言】
我不要向前走,我不要成為我自己;我的朋友邱妙津在她的長篇小說《鱷魚手記》所寫的句子。在我讀來,這是人對自我最深的恐懼,人與自我最悲哀之背離。我們曾醉心文學,相信藝術是心靈的歸所,然而,所謂藝術,孜孜探問、反覆追尋,不正是人對自我之認識,人如何成為自己,如何向前走?
我的朋友後來克服恐懼,向前走,去追尋成為自己的可能。我完全贊同。可惜路未至坦途,她結束自己生命,藝術成了偏執、毀滅、悲劇的同義詞。這讓我對藝術失去了信心,如同放棄一把心靈的鑰匙,將通往自我之門牢牢關上。
寫作《其後》出於歸返之心。我得回來,回到對藝術的信任,再試試看這把奇妙的鑰匙。我得相信,藝術歸根究柢仍在愛生,愛敏感而危險,生也難免苦惱而有時憤怒,但藝術無論如何願望人活下去,而非死去,藝術撫慰人走向愛,而非不愛。
《其後》試圖相信並終而領略到和解的可能:惟有信任,才有方向追尋,惟有回來,才找得到自己;找到自己的同時,常常,我們也找到了與他人溝通的方法;一個小自我若能在藝術裡得以安身,往往也就能隨著藝術去諒解大世界裡的其他許許多多人。
感謝未曾放棄以及等待我回歸寫作的人,感謝這個獎給迷途之子的鼓勵,感謝讀者,時間彷彿仍在引領《其後》成為一本與藝術與愛甚至與自我和解之書,讓我繼續向前走,讓我成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