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午後,位於屏東鹽埔鄉的屏北高中圖書館,縈繞著布農族與卑南族語的歌聲,來自排灣、布農、卑南、阿美、魯凱、泰雅、賽德克等84位原民專班的學生共聚一堂,以傳統族語歌謠為創作獎第三場講座揭開序幕。現場由創作獎評審——乜寇.索克魯曼擔任主持人,並由原住民華語文學創作獎小說獎得主魯亮.諾命Lulyang Nomin、散文獎得主麗度兒.瓦歷斯以及新詩獎得主徐邱宜婕Uhay Mali Pacidal接續上臺,分享原住民華語創作的心路歷程。
創作= hka 烤來的靈感x耆老舌根上的智慧
魯亮.諾命Lulyang Nomin的作品〈蚤〉揉合泰雅神話與現代寓言,透過荒謬的象徵探問土地與記憶的關係。他分享了泰雅部落「烤火屋」的照片,細數與耆老們圍坐篝火堆、談天飲酒、講述百年前故事的熟悉場景,而這些口耳相傳的素材也成為他小說的重要靈感來源。他笑說:我的小說其實來自「hka 烤出來的靈感與耆老舌根上的智慧」;他分享從外祖母那裡聽來的,年輕人因懶惰變成猴子的「人變猴」傳說、以及「臭蟲酋長」的故事。這些部落傳說與族群歷史相互交織,讓他深刻感受到:文字是召喚祖先、抵抗遺忘最佳的方式。
「土地是我們文化和語言的載體。當土地消失,你的文化、語言或你自己是誰,你可能都無法知道。」他談到兒時親眼見證土地從共有走向私有,一點一滴流失殆盡的過程,這些失落與矛盾也被一一轉化,進入他的小說。此外,〈蚤〉也涉及創傷經驗、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與解離的狀態,他想藉此傳遞無法癒合的原民族群歷史創傷。魯亮Lulyang也再三鼓勵在場的原民孩子一定要嘗試書寫自己的故事,「人因文字而存在,唯有透過不斷挖掘記憶、持續書寫,祖先才能在我們心裡重新活過來。」他語重心長地說。
創作,是一段從日常到文字的旅程
接著登場的是散文獎得主麗度兒.瓦歷斯。她以「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為主軸,分享自己從日常生活進入文字創作的經驗。她的第一篇作品〈謊〉書寫高中生活,而〈Yaki的小姐時代〉則是以祖母和外婆為主角,描述其年齡相仿,卻活出截然不同生命樣態的故事。她說自己的創作多半來自身邊最熟悉的故事,書寫的策略是先從素材中找尋「差異性」與「相似性」,再進一步提煉靈感與主旨。
談到創作,麗度兒也強調「好奇心」的重要,她拋出八個基礎問題讓學生思考父母與祖父母的生命經驗,例如初戀、夢想與性格等。她說,觸發創作的靈光,往往就藏在這些非常生活感的細節裡。她的得獎作品〈母親結〉描寫家族烤肉的場景,透過「主烤官」的角色與分工,思考家庭秩序與部落中的性別角色。最後,麗度兒也對臺下八十幾雙晶亮深邃的眼瞳拋出靈魂的叩問:「聽完了我的分享,你想說出什麼樣的故事?」
創作,是用文字找到與世界連結的方式
最後分享的是阿美族與漢人血緣各半的新詩獎得主徐邱宜婕Uhay Mali Pacidal,她同時也是一位實習臨床心理師。原漢融合的身分,讓宜婕對語言和認同議題特別敏感。在得獎作品〈Mali〉中,唯一出現的族語成為詩歌的核心謎題,她以「語言是存在的家」詮釋語言邊界決定了世界的邊界。由於很早就離開原鄉,在都市中求學與就業,成長過程中曾對母語感到罪惡與抗拒,但隨著學習族語、進行創作,她也逐漸學習以新的方式接納與思考。宜婕表示,開始創作後,母語以及與母親的連結,成為她創作的重要養分,而詩歌則是她處理原漢交織處境與族群歷史的一種方式。當然,她也不忘鼓勵同學們用文字來表達內心世界,她相信作為一個當代原民青年,不論任何形式,每個人都可以從文字裡找到與世界連結的方式。
講座進入尾聲,現場出現了溫馨的回應。有一位害羞的女同學小聲地說,自己平常也有寫作,雖然作品不多,但聽完今天的分享,會繼續努力寫下去,全場響起如雷的掌聲。短短兩個小時的創作分享,不僅凝鍊了三位作家的創作心法,也帶來對原住民族文學創作的鼓勵與祝福。誠如主持人乜寇的期許,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能看見今日播下的文學種籽,在84位年輕的原民孩子心中,發芽、茁壯,開出一朵朵美麗的文學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