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蓓蕾獎得主許恩恩繼東吳大學演講場次後,12月19日來到花蓮中學—作家楊牧先生的母校,溫暖舒懷的天氣,也令她不時想起前輩作家楊牧於《奇萊前書》裡描寫的花蓮。此次,許恩恩 特別想跟同學分享,當她以台下聽眾相同年紀開始參加第一次街頭運動後,到現在的心情,以及關於《變成的人》寫作的歷程。
她印象最深刻的運動是2012年3月,參與士林王家「文林苑」都市更新、強制拆遷有關的爭議案件,那時正值大一下學期,雖然最後房子仍被拆除,但也促進了「都市更新條例」修法;2013年在苗栗苑裡,是針對風力發電機對環境和居民造成影響的抗議活動,當時苗栗警察直接用「強制罪」現行犯逮捕了所有抗爭者,一直到她讀研究所,仍有相關訴訟;2014年則是「兩岸服務貿易協定」所引發的爭議,以及學運,無論是長期關心這課題的公民團體,或是像他們這樣參與大學學運社團的學生,都覺得很錯愕,因此產生後來占領立法院,以及學生們在立法院裡討論公共政策的行動;當2019年6月香港「反送中運動」爆發時,她已從社會學研究所畢業,與幾位大學時期的夥伴一同去了香港,發揮自己社會學實地調查的專業,在現場做了一百份的訪調問卷,也錄製了訪問影片。
在進入職場後,許恩恩發現似乎還有一些過去的物事在自己內心裡,沒有好好被檢視與整理,因此才會開始創作《變成的人》,以小說作為載體,花了一、兩年的時間,獨自關在房間寫完這部八、九萬字關於社會運動的小說。
在演講時,許恩恩提及影響她很深遠的不動產與城鄉環境學系廖本全教授。大學時在街頭運動上結識廖老師,後來也在社團社課請其來談「大埔事件」,她記得當年有位同學提問:「臺灣社會有許多問題或在資本主義下產生許多問題,該怎麼面對?」許恩恩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台下聽講的學生表示,她永遠記得廖老師的回答,他說:「只要在每場演講或行動裡,能影響到一位聽眾,聽眾因為聽了這堂課、知道相關議題,有一天,當周遭發生不公不義之事,他會願意投入去改變,透過這樣的方式向外擴散,我們就能夠緩緩地推動這個社會的變革。」
在問答階段,有位同學提問作者從何時開始,以及如何開始參加社會運動?許恩恩表示,開始有反抗的意識應該是從國中還有髮禁的時代起;國高中時漸漸有性別意識的啟蒙,但那時社會風氣非常保守,自己有喜歡的對象,也與一位女性交往;就讀高雄女中時是人文社會科學班,因此吸收許多人文社會科學的思想;其後便是演講間提及的大學時期。許恩恩提到,一開始會關注與自身相關的主題運動,所以參與過高雄較早的臺灣同志遊行,後來漸漸擴大關注並參與其他社會議題,比如大埔事件中農民至凱達格蘭大道抗爭的活動等。
另一位同學接續詢問許恩恩:「參加抗爭運動的時候不會害怕嗎?」她表示,真的很掙扎,但也不想逃避,例如香港「反送中」事件時,在當年6月12號看到警察使用催淚彈新聞才決定前往;或是看見李明哲只是在做一些基層的人權工作、社區工作就被中國羈押,害怕是必然的……但身為一個社會運動者,她仍試著克服恐懼,實際參與與介入,主要是怕有遺憾。
「如果有人從青春時期便完全浸泡在社會運動裡,他跟一般人會有什麼不一樣?」這是小說中提及的內容,聽眾據此提問。許恩恩回覆:這個答案,只有角色可以回答,因此希望讀者可以從小說裡面去找到這個答案。就個人身分而言,現在的許恩恩會說:「我變成一個寫小說的人,變成一個作者。」她特別想要用某些媒介跟載體去記錄、捕捉「集體裡的個體」,以及人性的狀態、人際互動的狀態,將這一切都寫進作品中。
也有同學詢問許恩恩:「小說語言風格上的選擇,是有意為之的嗎?」她先是表示「寫著寫著,它就變成這樣」,而後說明,她希望自己寫得「節制」,避免看起來風起雲湧、跌宕起伏或是秘辛、八卦,所以的確有刻意把色彩調得很淡,而且不希望將小說中的人物與現實中的人物形成一比一的對應。
另有聽眾詢問到「廢死」的看法,許恩恩也細細闡述自己的見解。這場講座,許恩恩分享了自己參與社會運動的種種經驗與相關照片、記錄,對於高中生而言,想必是富有啟發性的。未能參與講座的讀者,亦可透過許恩恩這兩場講座的側記,約略接觸《變成的人》這本小說相關的背景,以及書中所傳遞出來的關懷與溫度。